19.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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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听说你要揭发我……
……
……
……请开始你的表演：）。”
看着唐诗留下的这张纸条, 经宇翔冲冠眦裂, 按捺不住勃然大怒。
如果说黄毛那群校霸混混们给了他身体上的打击教训，那唐诗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让他在精神上受到重创一击, 压倒了他头脑里紧绷的最后一根稻草。
经宇翔紧攥着纸条，险些就想直冲进班主任的办公室，将她写小说的事情通通揭发出去, 如唐诗所愿。
看看她还能如何张狂的起来？
他怒从心头起, 满腔怒火准备发作。中午放学铃打响，教室里的二班同学都纷纷结伴起身，开始向着食堂或者校外的小饭馆, 亦或是踏上自行车出了校门冲向了回家的路上。
教室里的人，已经散了大半。
剩下三三两两，也没有同经宇翔打招呼的，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出去, 知道他心情不怕, 担心这时候靠过去触怒了他的脾气。
只有和经宇翔交好的几个兄弟和班花沈雨彤留了下来, 走过来, 向他问道：“宇翔, 你没事吧？怎么两节课都没有回来？”
也有人心有余悸地压低了声音, 飞快说道：“他们那群人都是犯浑的，找你有什么事？你得罪他们了？”
瞧见经宇翔满脸郁色, 愤懑不得志, 沈雨彤柔声安慰着开口：“那群人可能是搞错了。”
听到这句话, 经宇翔满腔憋闷的怒火总算是稍微有了一点安慰。遇到了这么多憋屈事，好歹沈雨彤最终没有背离他而去。
他摇摇头，回想着黄毛他们在小树林里教训自己的时候，一直反复说的一句话“以后还敢不敢惹大佬了”，他就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没有搞错，他们说我惹了某位大佬。”经宇翔敢怨不敢恨地隐忍着怒火抱怨道。
“大佬？”
一听这话，他身边的几个男生立时脸色一变。他们在班级里虽然张扬了一点，但总归进入市一中还是奔着好学生考大学去的，在学校里的行为相对就比较收敛。
出了高二二班的大门，他们在外面连屁都不是。
但是黄毛那些学校混混校霸就不一样了。那群人每次考试的排名都倒数垫底，是名副其实的学渣。
不说老师们对他们还有什么期待，就连打从高一下学期起，那群人他们自己也放弃了学习，成天在学校里不是课堂上睡觉不听讲也不交作业，就是拉帮结派地去校外打架斗殴逞凶，名声早已经差到了极点。
但凡是市一中的学生们，就对他们那群人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惹怒了那群人，在市一中待不下去。
单单一个黄毛，就足够让他们心惊肉跳，避之不及想要躲着走，那黄毛之上的大佬？
他们想都不敢想。
“唉，”和经宇翔关系不错的一个男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误会早点解开吧，跟他们硬对着干没好处。”
经宇翔：“……我特么真不知道怎么惹到了那群人？！”
这一腔话，说得众人齐齐无言沉默。想了半天，也没有好的办法解决，只能算经宇翔自己倒霉。
倒是什么时候市一中又冒出来一个新的大佬了？所有人都没听说过。
说了半天，一人忽然“哎”了一声，回想起来一件事追问道：“那你和陆扬是怎么回事？”
课间操那阵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所有二班人无比震惊，浑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经宇翔竟然和陆扬又起了冲突。
这两不搭边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过节？
一提起这个话题，经宇翔就横眉怒目，掩饰不住脸上的怒气，冷笑道：“他这人我算是看透了，忒假。”
有人瞧见经宇翔手中的纸条，伸手拿了过来，展开一看，顿时哑口无言。
“小可爱：请开始你的表演。”
沈雨彤也看见了，脸色立马一冷，拧紧了眉头问道：“唐诗？”
这张字条从风格，到笔迹，再到落款，明显就是出自唐诗之手。
她绝不会认错。
盯着这条纸条，沈雨彤隐隐觉得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有些刺眼，让她忍不住绞紧了手指，心底怨气横生。
此刻，她悄然侧脸看了经宇翔一眼，担心他被黄毛整治的吓破了胆子，不敢再提揭发这件事。
沈雨彤靠近经宇翔，出声安慰：“算了算了，你别再找唐诗的麻烦了。她写小说那件事……”
她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勉强笑着摇了摇头，好心劝说他道：“也别再和班主任提了。”
这话说出口，果不其然，激起了经宇翔的反弹。
他看着沈雨彤息事宁人的脸，气急反笑，瞬间被激起了怒火和傲气，“为什么不提？提！难道我还怕唐诗了不成？我这就跟班主任说去。”
经宇翔硬气地厉害。
被黄毛没头没尾的教训了一通，他心里本来就尤为不痛快，窝着一团发泄不出来的火气，又不敢打击报复黄毛那群不要命混不吝的混子。只能自认倒霉，攒了一肚子的窝火。
而陆扬虽然低调，但经宇翔今天接触下来，出乎预料地发现陆扬的脾气看似低调，实则异常棘手，他在陆扬的面前竟然没有挣得半分优势。
这两个硬茬子他都扛不住，难道唐诗这个软柿子他还捏不了了吗？
一伙人匆匆散了。经宇翔准备第二天一早到学校之后，第一个就先去找班主任徐永梅。
没想到……
他又被黄毛叫走了！！
他从早自习出了门，一直消失到下午最后一堂课，才迟迟回来，整个人都萎靡摧残地不像个人样儿。
虽然身体上没有挨对方多少打，但是经宇翔全身上下的状态却显而易见地萎靡了不少，跟一大早信心十足的模样天差地别。
这第一回，被黄毛找上是晦气，第二回依旧被黄毛教训就是倒了血霉了。
经宇翔连着精神不振了好几日，连上课都揪着心不敢放松，生怕门一推黄毛又从门外进来。
好几日后，等他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勉强回复了状态，走向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却又第三次被抓走了！！！
经宇翔简直百思不得其解，憋屈又窝火地厉害。
他渐渐发现，只要他踏进通往班主任徐永梅办公室的那条走廊，就会莫名其妙地每每抓包，被黄毛的手下带走。
简直就是运气点背到家！
接连几次的小树林谈心下来，经宇翔身心备受摧残。这导致的后果恶劣。
不单单他几次随堂小考的成绩，都大幅度降低得厉害，就连整个学校内部也渐渐流传起他招惹学校大佬屡屡被教做人的传言。
被黄毛多次教训之后，经宇翔彻底怂了。他也渐渐琢磨出点味儿来。
怎么偏偏他一要去老师办公室揭发唐诗写小说的事情，就被黄毛拎走教训一顿。
这也太凑巧了！
到最后，他猜来猜去，竟得出了一个心惊肉跳的结论。
唐诗莫不是才是隐藏的大佬吧？！
经宇翔惊着心不敢再随便去找唐诗麻烦，像只蔫了的鹌鹑一样，蔫头耷脑地成天躲在教室努力补功课，趁着月考前最后几天的功夫，努力将成绩给屁滚尿流地补回去。
他这样畏缩后退的模样，看到沈雨彤眼中，自然不满。
而当沈雨彤看向唐诗那边时，就越发地嫉恨恼怒，连手中的复习笔记都看不进去一个字。
“诗姐，江湖救急！！！老班刚才划重点的这道答题怎么做？我怎么抄了一遍解题步骤没看明白？QAQ”
“黑板上的英语笔记你抄完了吗？我手慢，才抄了一半就被老师给擦了，求共享笔记！！”
“排！”
“排+1”
“排+2”
……
“排+身份证号！！！”
唐诗座位周边围满了人，无比热闹，她的公开交流本更是彻底地火了起来。
难题解答，考前划重点，笔记共享……无数二班人扎堆地凑在唐诗的身边，热情高涨地掀起了学习的热潮。
更不知道班级交流本，什么时候又再次被三班人悄悄摸了去，写下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诗姐，《今古传奇》下一期什么时候发行？能不能提前剧透一下？看得好不过瘾啊啊啊啊啊啊！”
唐诗忍俊不禁。
她爽快地回答，“月考后，不用急。”
她这么一发话，放学后无数学生冲向了校门口的小书店，纷纷抢购预定下一期的《今古传奇》。
在国内，武侠小说杂志成形艰辛，创刊历程更是艰难无比。一个月前，《今古传奇》试行地发行了第一期月刊，在全国范围内仅仅拿下了不到8000册的销售总量，让杂志社彻底血亏亏本。
若是还不积极转变风格，想办法找出路，那等到第二期月刊的销量再次爆冷时，他们杂志社就不得不关门大吉了。
这是当时杂志社全体上下的共识。
所以，改是必然。
怎么改，谁都没有头绪。
所有业内人士和大众对武侠的思维，早已经固定停留在传统武侠的范畴内。而众人皆知，传统武侠已经发展到了巅峰。
无数心怀武侠梦的作家，多次想要突破这层无形的天花板，但始终没有人成功打破传统武侠巅峰的桎梏。
所有热爱武侠的人只能抱憾地眼睁睁地看着武侠小说在文学领域慢慢没落了下去，最终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现如今，《今古传奇》的杂志社主编冯志明拍板定下了“改”的思路，但到底怎么改、改成什么样，莫说他自己断定不了，就连浸染出版创作领域的编辑们也说不出个明确的思路和方向来。
所有的一切，只能靠着碰运气和花时间。
前个月，杂志社主编例会后，整个《今古传奇》的编辑组就从上到下被积极地发动了起来，所有编辑闷头待在办公室里，连家也不回了，所有人都焦急奔忙得像只陀螺似的连轴转。
他们一面紧急安排人手筛选全国各地的来稿投稿，另一面充分调动自己的人脉资源，向相熟的作家四处邀稿约稿。
小半个月下来，果然收了不少稿件。
编辑部专门安排人逐一查看，但一篇一篇看下来，却失望地发现能够让他们满意的武侠作品寥寥无几。这其中，能够担当重任撑的起整本《今古传奇》销量的更是没有一部。
霎时间，所有《今古传奇》的编辑都大失所望。
眼看着第二期《今古传奇》截稿发行的日期马上一天一天地临近，他们拿什么作品排版印刷？发出去，又怎么能力挽狂澜救起这本他们寄予厚望的武侠小说杂志销量？
无数问题积压在他们心底，让人压力巨大，焦急又无计可施。
眼瞧着截稿的日期迫在眉睫，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破罐子破摔，从手头这些差强人意的稿件中选出几篇较好的，排上版准备给印刷厂送过去。不成想就在这时候，杂志社编辑小杨突然举着一沓稿纸神情激动地飞奔了进来。
“传达室漏了一封信！主编，你快看看这一篇！！！”
整个沉闷压抑的编辑室都轰然而动，像是一颗石子落入了水潭中一样，引发了层层震荡。
编辑小杨虽然是今年新入职杂志社的新人，但是年纪小，思想新潮，和大众年轻读者的想法十分贴近。早在学校时，他就看遍了众多本好书好文和经典著作，因此再看当下小说的口味就甚是挑。
普通落于俗套的传统武侠作品，早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这种观念，在新兴的年青一代中屡见不见。
也正因为此，《今古传奇》杂志社的编辑们都知道他看小说的挑剔，一般作品轻易不能打动他这样的年轻人，有时候看投稿时也会或多或少征求他的意见，掌握了解时下年轻人的喜好。
所以，当小杨满脸激动大笑地跑进来，高喊着发现了一篇遗珠之作，直催主编过来看看时，编辑室里的编辑们都有些轰动。
到底是什么样的作品，竟然能征服了小杨这样看文挑的年轻人？
闻声而起，所有《今古传奇》的编辑们纷纷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务，向着主编冯志明和小杨围了过去，脑袋挤着脑袋，不自觉地翘首望向小杨手中的稿子。
隔着一圈一圈人，这篇被遗漏掉让小杨无比激动的稿件，才终于传到了主编冯志明的手中。
他眉心紧皱出了一条纹路，手指上有着香烟熏黄的颜色，这是常年当编辑审稿子改稿子人的通病。
此时，冯志明扫了一眼写在稿纸抬头的小说题目，就沉了一下眉。
《长安》。
他默默品读着这两个字，简洁，中规中矩，不见深浅，窥不出作者的文风和用意。
但相比那些《武林情仇》、《青梅竹马剑》来说，这个文名却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底蕴。
毕竟——
沈志明心中深思，长安是华夏古都之首。纵览古代华夏历史，无数朝代在这里兴起覆灭，无数文人墨客江湖儿女在这处聚集汇聚。
这个词，几乎代表着古代华夏最雍容大气、底蕴深厚的一面，一听见“长安”这个词，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回忆起历史时代的厚重感。
沈志明摩挲着稿件，暂不评判这个小说题目起名《长安》是好是坏。他见过无数作者雄心壮志，给小说起了一个浩荡宏大的名字，设定了一个超越时代的大格局，但最终因笔力不济而虎头蛇尾。
这篇新投稿的小说，究竟好不好，还需要耐心看下去。
身为主编，冯志明在文学杂志领域已经从事了不少年，经验丰富老道，眼光极其精准。他站在人群中间，拿着稿子，视线一目十行，快速扫阅了下去。
一页稿纸看完，翻过，继续第二页。
然后，第三页、第四页……
他一声不发，眼神专注地飞快审着稿子，这副全神贯注的样子让周围的编辑们不由得提起了好奇心。
他们不敢打扰冯志明，只好重重围住了小杨急着追问。
“什么内容的稿子？”
“你看过了？怎么评价？好吗？”
“看字迹，看起来像是女作者的笔迹。写武侠的女作者太少了，不知道是谁的作品？”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接踵而来。
小杨在老编辑们的包围下，连声抱拳告饶，脸上激动的笑容却是怎么都忍不住。他就一个评价——“好看！！”
听到这个笼统的评价，编辑们登时怒了。“这算是什么评价？！”
小杨搔了搔头，嘴笨口拙说不出来这部小说到底好在哪，但是看完了之后那股心中那股子劲儿尤然荡气回肠。
“师傅们，您们看过就知道了。”他苦笑着应答道。
如此说来，越发让《今古传奇》杂志的编辑们升起了久违的好奇之心。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部作品？
会是他们焦急等待的那篇扛鼎之作吗……
主编沈志明专心致志地翻到了投稿的最后一页，看到了最后一行字的结尾，才终于停了下来。
十分钟的时间，他主要是粗看一遍，对这篇投稿有个大体的判断，所以看得速度极快。
眼下，握着这沓子稿纸，他蓦然沉思了一会儿，尤其是拧紧眉心盯着结尾最后一行字，又重新翻回了开头，让在场所有编辑们禁不住相互提起了一口气，相互看了一眼。
众人皆知，沈志明担任编辑、主编多年，功底深厚，经验十分丰富，一篇投稿扫眼过去，就能准确判断出稿件的价值和作者的写作水平。
能够让他拿出专门的时间，在速读一遍过后，仍然回过头去看第一章的投稿，绝对不同寻常。
在沈志明的影响下，《今古传奇》的编辑们霎时间对他手中握着的稿子起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热情和关注度。
“主编，怎么样？”有人出声询问道。
听到这话，沈志明蓦然从沉思中回神，他摇了摇头，没有急于发表意见，倒是将手中的稿子分给了身边的编辑。
“你们先看看。”
厚厚一沓稿纸，足有十来页，所有人谁也等不住，干脆你分前两页，我分后两页，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头挨着头一起看稿子。
看完了，再心急难耐地交换着看其他页稿纸。
看着编辑室里的火热气氛，主编沈志明也没有多话，任由编辑们边看边焦急地高声四处找。
“第3页呢？”
“第5页哪去了？在谁手里？”
“我这有第8页，谁跟我换一下！”
顿时，整个不大的编辑室里热闹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一旁的沈志明倒是主动让出了位置，看着编辑们握着稿纸忙得团团转。
他冷静了下来，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整个肺部都充满了烟的辛辣味。
沈志明沉默地连抽了几口，才迟一步发现自己多年被烟熏黄的手指竟然有些抖。
见到这副情景，他忍不住低嘲着笑了一声，完完整整地将整根烟抽完，在身侧办公桌上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里摁灭了，才打起全身的精神。
他抬起头。
狭小的编辑房间内，除了一二人还在埋头苦看，其余所有人都已经将整部小说从头到尾看完了。
现在大多数人都同他先前刚看完稿子时的表现一样，神情有些发愣，眼神放空不知道盯到了何处，整颗心却是在急速回忆思考着小说内容。
主编沈志明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们看完有什么感觉？”
沈志明一出口，陷入沉思的编辑们纷纷回神，想总结表达出心中的想法，但是乍一张口，所有人就发现无数念头感想止不住地从脑子里汹涌冒了出来，齐齐溜到嘴边，让他们一时语塞。
这该怎么说啊？感受太多了。
倒是年轻人小杨最先看完稿子，此时大胆地回答了一句，“感受就是……原来武侠还能这么写？？”
话音刚落，众多老编辑就忍不住纷纷默契诙谐地笑了起来。
“哎，这话虽糙了点，但是小杨这话说的没错啊，特别准确到位。”
“武侠还能这么写？我看完了之后，也感觉自己对于传统武侠的观念被这篇小说给颠覆了。”
“对，跟传统走得完全不同的路子，新的风格，新的写法，新的气象，我觉得这种写法肯定会大受年轻人欢迎。”
刚出大学校门的小杨积极响应，举双手表示支持。“是，我特别喜欢这篇小说！”
老编辑中间，也有笑骂着喊道：“嘿，别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年纪大，我也觉得好看。”
周围人扬着笑容，应声附议：“我也认同。”
……
编辑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地热切，先前杂志社内压抑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看过这篇文之后，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新的希望，重新燃起了激情和热情。
但最终过稿的拍板权。还是在主编手里。
每个人纷纷表达完意见之后，便齐齐一致地望向《今古传奇》的主编冯志明，等待着他最终做决断。
不大的编辑室内静悄悄的，摆满了桌子和各种书架杂物，门口还摆着一个洗脸盆，挂着一条半新不旧用秃了的毛巾和香皂。另一旁紧挨着墙边和文件柜下，放满了上个月没卖出去堆积的期刊。
扫眼望去这个房间，跟八十年代的老式筒子楼不相上下，条件更是远远差了省里的其他杂志报刊社一大截。
明明有更赚钱的小小说、故事会，更容易卖出去的小学生中学生文学杂志可以做，他们为什么要窝在这个破旧狭小的编辑室里，万分艰难地做着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也谁都不看好的武侠？
出了糊口饭碗之外，更重要的原因不就是热爱嘛。
沈志明心绪万千，忍不住了眼眶中的热度，对上满屋子挤在一起齐齐屏住呼吸期盼万分的目光，他情不自禁地舒展了拧紧的眉心，笑着拍拍身旁的老编辑。
“你们看我做什么？”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此刻的心情无比激荡，顺着编辑室狭小的窗口向外望去，那里是一片蔚蓝晴空的蓝天。
沈志明压住了气，壮志凌云地拍板决定道：“过稿！放到下一期第一篇！”
整个编辑室内哄然激动，振奋地欢呼声如雷。
不同于市一中的学生们只是单纯以为这部小说好看，新一期的《今古传奇》一上市，早就在全国各大小城市代销书店报摊上卖疯了。
唐诗写的《长安》立意新，风格新，就连写作手法也新，具有极强的可读性和流畅度。
不同于传统武侠半文半白的语言用词风格，她的小说从头到尾就是最简单的白话文，甚至没有什么堆砌的辞藻或者掉书呆子展现学问的复杂用词，但如此简单直白出人意料的风格，却是意外地深入人心。
这不是一篇传统小说。
这点所有人都清楚，但是出人意表的是，谁也没想到这部小说的风格竟然这么新，彻底打破了所有人对传统小说的印象。
市一中校门口的小书店。
《今古传奇》的第二期已经发行了大半个月，一经推出《长安》这篇风格独特、标新立异的长篇武侠小说，立刻就在无数读者中引发了阅读狂潮。
但这还是黄毛头一次踏进书店，他竟然搓着脚站在书店门口有些不太适应。
他身后，进来了一群明显像是不良分子的校霸们，让书店老板都震住了。
这群人不会是来收保护费的吧？
书店老板急匆匆地从柜台后面快步跑出来，冲着打头一头染发张扬的黄毛就露了个笑脸，心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
“哎，同学，你们来有什么事？我帮你们？”
话虽是这样说着，老板的脸上格外有些紧张。他在市一中这里开书店多少年了，其他的饭馆面馆小吃摊游戏厅多少都被学校几届的混子们待过，唯有他这家书店幸免于难。
因为，一直学习排在全年级倒数的大佬们，向来连书店的大门都不进，怎么可能跑到他这里惹是生非？
今天，真是打十几年开张以来的头一回了。
书店老板悬着一颗心，不住地打量着黄毛脸上的神色，生怕对方一个不乐意，将自己这个小店给砸了。
但是没想到——
黄毛听见他的问话，搔了搔一头炸乱的乱毛，转头问向身后的同伴：“老大让我们买的辅导书名字叫什么来着？”
他身后，个头高大的徐盛闷不吭声地扫了他一眼，掏出一张单子，递给了书店老板。
握着列满了书名的单子，书店老板震得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来话。
这帮学渣们，竟然也来买辅导书？！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了吧！
眼瞧着这群人高马大满脸桀骜张扬的男生们塞满了自己书店的门，将不大的屋子里挤得水泄不通，书店老板立时握紧了单子，急忙回应道：“这些辅导书都有，你们稍等，我马上去找。”
说着，他爬上爬下进仓库，忙得转不开身，捧着好几大个纸箱子，才将单子上所列的辅导书全部找齐了。
书倒是不难找，就是……这数量有些太大了。
书店老板擦着汗，满脸笑容将沉甸甸的纸箱子递给黄毛他们，心里猜想怎么多的书，难道是市一中所有一向惹是生非的混混们都要改邪归正，开始好好学习了？
这个想法他在脑子里转了一个念头，就觉得有些不可能，给彻底抛到了脑后。
直到将一箱子一箱子的书全都搬给对方，书店老板才扶着酸疼的老腰，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一个难题又迎面而来。
他看着这群人高马大、粗壮有力，一手能拎起两个他的大佬们，心里默想。
……这些书钱，他到底该不该收啊？
登时，书店老板心里没底，揣摩着几人翻看辅导书的表情，心下一横，正准备开口不要这份书钱了，权当今天花钱买个平安。
但他没有料想到，个头最高的蒋盛查看完后，竟然在他开口之前，主动地掏出了钱包向他走来。
“多少钱？”
老板听得一愣，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发现蒋盛付钱的打算真不是刻意作伪，他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随即，在蒋盛高大颇有压力的视线之下，老板满心意外地跑回了柜台后，结算完，说道：“1600。”
黄毛正从口袋里拿钱包的手一愣，“这么贵？？”
书店老板：“……”
他苦笑着招招手，解释道：“真不贵，你们买的多，这已经是打八折的价钱了。”
说着，他踌躇着开口，“要不算了，先给你们挂账上？”
说是挂账，其实也就是好听的说法。挂账容易结账难，挂了账就等同于免单了。
“不用。”蒋盛从钱包里拿出了一沓子厚厚的钱，一分不少地数给了老板。
黄毛有些过意不去。“哎，我们凑给你吧，没道理让你一个人出。”
不成想，蒋盛付完钱，却是稳稳地收好了陆扬的钱包，直接坦然说道：“老大出的钱。他让你们好好学习就行，其他的不用你们管。”
听了这句话，不大的书店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黄毛对着一箱子一箱子沉甸甸的书，莫名有些眼眶发烫。
他忍下了眼眶里的热气，张扬地提着声音笑骂道：“老大真特么肉麻。”
抱起书箱子一回头，黄毛却是情不自禁地挥了挥拳头，热着心窝子砸了一拳身后的同伴。“算了，我们听老大的话，好好学习吧。”
同伴们默默一齐点头。
临书店大门前，几名市一中的学生们匆匆跑过来向书店老板询问下一期的《今古传奇》什么时候到，引起了黄毛他们的注意力。
新刊未到，他们索性也跟风买了上一期的《今古传奇》回去。
沉甸甸的辅导书放在桌子一边，趁着下午的上课铃还没有打响，黄毛翻开了刚买回来的《今古传奇》。
这段日子，因着唐诗的关系，《今古传奇》这本武侠杂志的大名早已经沸沸扬扬、轰轰烈烈地在整个市一中传遍了上下。
黄毛也老早就听说过。
但是他打小就不爱学习，看见字就头疼，不光是看课本能睡着，更是不爱看那些文绉绉掉书袋子的小说杂志。
这破天荒的买回来一本《今古传奇》，还是因为他好奇地想看看唐诗到底写了什么。
一篇就赚了300块呢！
黄毛表示羡慕嫉妒到极点。
翻开《今古传奇》，他一眼就看到了排在最面前唐诗的小说。
“长安？”
他默念着这个文名，心里好歹想着这两个字他能看懂。
唐诗可以的。
再后面呢？他边随意地扫着小说，边打算里面一旦文绉绉让人牙酸，他就放弃不看了。
却是没想到——
整整一个中午午休时间后，“铃铃铃！！！”
下午的上课铃猛然打响，他才一脸茫然地从小说中脱离了出来，抬起头，震惊地发现不知道何时教室里面坐满了人。
一大中午头，他什么事都没干，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去吃，就是看了一篇小说，然后……整整一个中午就这么不知不觉地飞快过去了，直接蹦到了下午上课！
黄毛一脸震惊，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眼手中抱了一中午的小说，到这时才迟迟发现——
太特么好看了！！！！
唐诗不是一般般的可以，简直就是才华逆天！
抱着小说，黄毛在好好学习和看小说中纠结了半晌，最终禁不住选择了小说，继续心急难耐地捧着小说苦读。
至于学习……
咳，他等、等明天开始吧。
下一课，看完小说的黄毛就忍不住拿着杂志，冲出教室，去找一群老伙计。然后，碰到一个人就开始热烈推荐。
“好看，真的好看，我打包票！”
“百分之一百二十个真心推荐，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小说。”
“擦，谁坑你呢？不好看你找我，我给你退钱！”
黄毛满心的信心，像是挖到了金子一样，激动地向着周围人推荐。在他的带动下，不少同伴将信将疑地也翻开了这本小说。
随后……
等到晚上陆扬来检查作业的时候，出乎意外地发现所有人都没开始动笔写。
一行人靠墙根站着，黄毛蔫着脑袋，满脸都是愧疚。就连一直以来闷不吭声最靠谱的大个子蒋盛，此时也一脸愧色地低下了头，甘愿受罚。
陆扬望着所有人，平静地问道：“今天你们做什么了？”
黄毛：“……”
蒋盛：“……”
其他人：“……”
最终还是最先带头看小说的黄毛，忍不住站主动出来认错，“我们看小说了。”
他顿了一下，小声地飞快补充道：“《今古传奇》，老大你同桌唐诗写的那一篇《长安》太好看了，我们一看就忘了时间。”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答案，陆扬不由得扬起了眉。他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陆扬爽快地点头，“成。”
他也不二话，直接道：“一百个俯卧撑。”
听到这句话，黄毛和所有人却是齐齐相互看了一眼，全部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觉得逃过一劫。
所有人也不嫌脏，就着墙根底下，就纷纷主动趴下来，一个接着一个乖乖地开始报数做俯卧撑。
对黄毛来说，他们不怕受罚，就怕老大一生气就不理他们了。
明明都没有这么怕女朋友生气过……
黄毛一边数着自己做的个数，一边悄悄偏头打量陆扬，瞧见他脸上没生气，才壮着胆子靠过去聊天。“老大，你同桌怎么那么有才？”
陆扬回着手机里的短信没抬头，“嗯”了一声。
就听见下一句，黄毛嬉皮笑脸地问道：“你有她企鹅号吗？告诉我吧！”
陆扬回着短信的手一顿。
“……”
他低头看了黄毛一眼，只见黄毛的脸上满是热情和期待。
陆扬漆黑的眸子微微垂下，脸不红心不跳，干脆利落地回答：“没有。”
黄毛砸了下嘴，万分遗憾。
“53、54……”他边数着数，边随着心里想的随口说出口，“要不我明天去你们班问问她吧。”
陆扬不动声色地看了黄毛一眼，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而忽然抬手，将他不标准的俯卧撑往下压了压，霎时间疼得黄毛龇牙咧嘴，哭声连天。
“唉哟老大，我的腰——”
陆扬收起手机，直接问道：“后天就是月考，卷子都做完了吗？辅导书看完了？”
黄毛理亏，被戳中了软肋，顿时如同撒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脾气。
“嗯，我学！”他心底泪流满面，“我好好学习还不成吗？”
第二天一大早，唐诗来到教室，发现班级里复习赶考的气氛尤其热烈。这次考试虽然只是一次月考，但是对开学摸底考试成绩不佳的学生们来说，每个人都在心里攒着一股劲儿，想要好好考出个好成绩，拿回家给家长个交代。
班主任徐永梅说了，这次考试成绩出来后，二班要开全体家长会。
这个消息，立时让许多学生上了发条一样，被鞭策地一大早就来苦读背诵，趁着月考前的最后一小点时间临阵磨枪。
唐诗背着书包到自己的座位，有些惊讶地发现她的桌子上竟然被人放了一瓶可乐。
当下，她就侧头询问地看向同桌陆扬。
陆扬回想起一大清早黄毛熬了一整晚黑眼圈抱着练习册跑过来，将可乐小心翼翼地放到唐诗桌子上的模样，就不禁有些想笑。
他轻咳了一声，简洁回答：“你的书迷送的。”
唐诗：？？？
她有些意外，还有些乐不可支。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小说读者竟然这么快就发展到了市一中。
她的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了一整天，临到放学前，身后的同学们将公开交流本传到她面前，都隐隐期盼着她写点什么。
毕竟，明天即将就是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到这个时候，再学什么复习什么题都效果不大。反倒是放松心态，才更加容易在考场上考出好成绩。
唐诗想了想，索性在本子上潇洒写下了一行字。
“小可爱：只要你每天坚持学习，认真刻苦，态度端正，忍受孤独，最终的胜利肯定是……
……
……
……属于那些考场上发挥好的人：）。”
看到这句话，二班的所有人哭笑不得，又莫名心里中了一刀。
仔细想想，这还真特么是句大实话！
但偏偏临近考试前，被唐诗皮了这一通，所有人莫名感觉神清气爽，浑身痛快。
所有人心里泪流满面，他们难道是被虐上瘾了吗……
“许佳的负面值+70”
“彭浩然的负面值+87”
“丁雪儿的负面值+65”
……
“小可爱：听说你要揭发我……
……
……
……请开始你的表演：）。”
看着唐诗留下的这张纸条, 经宇翔冲冠眦裂, 按捺不住勃然大怒。
如果说黄毛那群校霸混混们给了他身体上的打击教训，那唐诗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让他在精神上受到重创一击, 压倒了他头脑里紧绷的最后一根稻草。
经宇翔紧攥着纸条，险些就想直冲进班主任的办公室，将她写小说的事情通通揭发出去, 如唐诗所愿。
看看她还能如何张狂的起来？
他怒从心头起, 满腔怒火准备发作。中午放学铃打响，教室里的二班同学都纷纷结伴起身，开始向着食堂或者校外的小饭馆, 亦或是踏上自行车出了校门冲向了回家的路上。
教室里的人，已经散了大半。
剩下三三两两，也没有同经宇翔打招呼的，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出去, 知道他心情不怕, 担心这时候靠过去触怒了他的脾气。
只有和经宇翔交好的几个兄弟和班花沈雨彤留了下来, 走过来, 向他问道：“宇翔, 你没事吧？怎么两节课都没有回来？”
也有人心有余悸地压低了声音, 飞快说道：“他们那群人都是犯浑的，找你有什么事？你得罪他们了？”
瞧见经宇翔满脸郁色, 愤懑不得志, 沈雨彤柔声安慰着开口：“那群人可能是搞错了。”
听到这句话, 经宇翔满腔憋闷的怒火总算是稍微有了一点安慰。遇到了这么多憋屈事，好歹沈雨彤最终没有背离他而去。
他摇摇头，回想着黄毛他们在小树林里教训自己的时候，一直反复说的一句话“以后还敢不敢惹大佬了”，他就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没有搞错，他们说我惹了某位大佬。”经宇翔敢怨不敢恨地隐忍着怒火抱怨道。
“大佬？”
一听这话，他身边的几个男生立时脸色一变。他们在班级里虽然张扬了一点，但总归进入市一中还是奔着好学生考大学去的，在学校里的行为相对就比较收敛。
出了高二二班的大门，他们在外面连屁都不是。
但是黄毛那些学校混混校霸就不一样了。那群人每次考试的排名都倒数垫底，是名副其实的学渣。
不说老师们对他们还有什么期待，就连打从高一下学期起，那群人他们自己也放弃了学习，成天在学校里不是课堂上睡觉不听讲也不交作业，就是拉帮结派地去校外打架斗殴逞凶，名声早已经差到了极点。
但凡是市一中的学生们，就对他们那群人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惹怒了那群人，在市一中待不下去。
单单一个黄毛，就足够让他们心惊肉跳，避之不及想要躲着走，那黄毛之上的大佬？
他们想都不敢想。
“唉，”和经宇翔关系不错的一个男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误会早点解开吧，跟他们硬对着干没好处。”
经宇翔：“……我特么真不知道怎么惹到了那群人？！”
这一腔话，说得众人齐齐无言沉默。想了半天，也没有好的办法解决，只能算经宇翔自己倒霉。
倒是什么时候市一中又冒出来一个新的大佬了？所有人都没听说过。
说了半天，一人忽然“哎”了一声，回想起来一件事追问道：“那你和陆扬是怎么回事？”
课间操那阵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所有二班人无比震惊，浑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经宇翔竟然和陆扬又起了冲突。
这两不搭边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过节？
一提起这个话题，经宇翔就横眉怒目，掩饰不住脸上的怒气，冷笑道：“他这人我算是看透了，忒假。”
有人瞧见经宇翔手中的纸条，伸手拿了过来，展开一看，顿时哑口无言。
“小可爱：请开始你的表演。”
沈雨彤也看见了，脸色立马一冷，拧紧了眉头问道：“唐诗？”
这张字条从风格，到笔迹，再到落款，明显就是出自唐诗之手。
她绝不会认错。
盯着这条纸条，沈雨彤隐隐觉得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有些刺眼，让她忍不住绞紧了手指，心底怨气横生。
此刻，她悄然侧脸看了经宇翔一眼，担心他被黄毛整治的吓破了胆子，不敢再提揭发这件事。
沈雨彤靠近经宇翔，出声安慰：“算了算了，你别再找唐诗的麻烦了。她写小说那件事……”
她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勉强笑着摇了摇头，好心劝说他道：“也别再和班主任提了。”
这话说出口，果不其然，激起了经宇翔的反弹。
他看着沈雨彤息事宁人的脸，气急反笑，瞬间被激起了怒火和傲气，“为什么不提？提！难道我还怕唐诗了不成？我这就跟班主任说去。”
经宇翔硬气地厉害。
被黄毛没头没尾的教训了一通，他心里本来就尤为不痛快，窝着一团发泄不出来的火气，又不敢打击报复黄毛那群不要命混不吝的混子。只能自认倒霉，攒了一肚子的窝火。
而陆扬虽然低调，但经宇翔今天接触下来，出乎预料地发现陆扬的脾气看似低调，实则异常棘手，他在陆扬的面前竟然没有挣得半分优势。
这两个硬茬子他都扛不住，难道唐诗这个软柿子他还捏不了了吗？
一伙人匆匆散了。经宇翔准备第二天一早到学校之后，第一个就先去找班主任徐永梅。
没想到……
他又被黄毛叫走了！！
他从早自习出了门，一直消失到下午最后一堂课，才迟迟回来，整个人都萎靡摧残地不像个人样儿。
虽然身体上没有挨对方多少打，但是经宇翔全身上下的状态却显而易见地萎靡了不少，跟一大早信心十足的模样天差地别。
这第一回，被黄毛找上是晦气，第二回依旧被黄毛教训就是倒了血霉了。
经宇翔连着精神不振了好几日，连上课都揪着心不敢放松，生怕门一推黄毛又从门外进来。
好几日后，等他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勉强回复了状态，走向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却又第三次被抓走了！！！
经宇翔简直百思不得其解，憋屈又窝火地厉害。
他渐渐发现，只要他踏进通往班主任徐永梅办公室的那条走廊，就会莫名其妙地每每抓包，被黄毛的手下带走。
简直就是运气点背到家！
接连几次的小树林谈心下来，经宇翔身心备受摧残。这导致的后果恶劣。
不单单他几次随堂小考的成绩，都大幅度降低得厉害，就连整个学校内部也渐渐流传起他招惹学校大佬屡屡被教做人的传言。
被黄毛多次教训之后，经宇翔彻底怂了。他也渐渐琢磨出点味儿来。
怎么偏偏他一要去老师办公室揭发唐诗写小说的事情，就被黄毛拎走教训一顿。
这也太凑巧了！
到最后，他猜来猜去，竟得出了一个心惊肉跳的结论。
唐诗莫不是才是隐藏的大佬吧？！
经宇翔惊着心不敢再随便去找唐诗麻烦，像只蔫了的鹌鹑一样，蔫头耷脑地成天躲在教室努力补功课，趁着月考前最后几天的功夫，努力将成绩给屁滚尿流地补回去。
他这样畏缩后退的模样，看到沈雨彤眼中，自然不满。
而当沈雨彤看向唐诗那边时，就越发地嫉恨恼怒，连手中的复习笔记都看不进去一个字。
“诗姐，江湖救急！！！老班刚才划重点的这道答题怎么做？我怎么抄了一遍解题步骤没看明白？QAQ”
“黑板上的英语笔记你抄完了吗？我手慢，才抄了一半就被老师给擦了，求共享笔记！！”
“排！”
“排+1”
“排+2”
……
“排+身份证号！！！”
唐诗座位周边围满了人，无比热闹，她的公开交流本更是彻底地火了起来。
难题解答，考前划重点，笔记共享……无数二班人扎堆地凑在唐诗的身边，热情高涨地掀起了学习的热潮。
更不知道班级交流本，什么时候又再次被三班人悄悄摸了去，写下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诗姐，《今古传奇》下一期什么时候发行？能不能提前剧透一下？看得好不过瘾啊啊啊啊啊啊！”
唐诗忍俊不禁。
她爽快地回答，“月考后，不用急。”
她这么一发话，放学后无数学生冲向了校门口的小书店，纷纷抢购预定下一期的《今古传奇》。
在国内，武侠小说杂志成形艰辛，创刊历程更是艰难无比。一个月前，《今古传奇》试行地发行了第一期月刊，在全国范围内仅仅拿下了不到8000册的销售总量，让杂志社彻底血亏亏本。
若是还不积极转变风格，想办法找出路，那等到第二期月刊的销量再次爆冷时，他们杂志社就不得不关门大吉了。
这是当时杂志社全体上下的共识。
所以，改是必然。
怎么改，谁都没有头绪。
所有业内人士和大众对武侠的思维，早已经固定停留在传统武侠的范畴内。而众人皆知，传统武侠已经发展到了巅峰。
无数心怀武侠梦的作家，多次想要突破这层无形的天花板，但始终没有人成功打破传统武侠巅峰的桎梏。
所有热爱武侠的人只能抱憾地眼睁睁地看着武侠小说在文学领域慢慢没落了下去，最终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现如今，《今古传奇》的杂志社主编冯志明拍板定下了“改”的思路，但到底怎么改、改成什么样，莫说他自己断定不了，就连浸染出版创作领域的编辑们也说不出个明确的思路和方向来。
所有的一切，只能靠着碰运气和花时间。
前个月，杂志社主编例会后，整个《今古传奇》的编辑组就从上到下被积极地发动了起来，所有编辑闷头待在办公室里，连家也不回了，所有人都焦急奔忙得像只陀螺似的连轴转。
他们一面紧急安排人手筛选全国各地的来稿投稿，另一面充分调动自己的人脉资源，向相熟的作家四处邀稿约稿。
小半个月下来，果然收了不少稿件。
编辑部专门安排人逐一查看，但一篇一篇看下来，却失望地发现能够让他们满意的武侠作品寥寥无几。这其中，能够担当重任撑的起整本《今古传奇》销量的更是没有一部。
霎时间，所有《今古传奇》的编辑都大失所望。
眼看着第二期《今古传奇》截稿发行的日期马上一天一天地临近，他们拿什么作品排版印刷？发出去，又怎么能力挽狂澜救起这本他们寄予厚望的武侠小说杂志销量？
无数问题积压在他们心底，让人压力巨大，焦急又无计可施。
眼瞧着截稿的日期迫在眉睫，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破罐子破摔，从手头这些差强人意的稿件中选出几篇较好的，排上版准备给印刷厂送过去。不成想就在这时候，杂志社编辑小杨突然举着一沓稿纸神情激动地飞奔了进来。
“传达室漏了一封信！主编，你快看看这一篇！！！”
整个沉闷压抑的编辑室都轰然而动，像是一颗石子落入了水潭中一样，引发了层层震荡。
编辑小杨虽然是今年新入职杂志社的新人，但是年纪小，思想新潮，和大众年轻读者的想法十分贴近。早在学校时，他就看遍了众多本好书好文和经典著作，因此再看当下小说的口味就甚是挑。
普通落于俗套的传统武侠作品，早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这种观念，在新兴的年青一代中屡见不见。
也正因为此，《今古传奇》杂志社的编辑们都知道他看小说的挑剔，一般作品轻易不能打动他这样的年轻人，有时候看投稿时也会或多或少征求他的意见，掌握了解时下年轻人的喜好。
所以，当小杨满脸激动大笑地跑进来，高喊着发现了一篇遗珠之作，直催主编过来看看时，编辑室里的编辑们都有些轰动。
到底是什么样的作品，竟然能征服了小杨这样看文挑的年轻人？
闻声而起，所有《今古传奇》的编辑们纷纷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务，向着主编冯志明和小杨围了过去，脑袋挤着脑袋，不自觉地翘首望向小杨手中的稿子。
隔着一圈一圈人，这篇被遗漏掉让小杨无比激动的稿件，才终于传到了主编冯志明的手中。
他眉心紧皱出了一条纹路，手指上有着香烟熏黄的颜色，这是常年当编辑审稿子改稿子人的通病。
此时，冯志明扫了一眼写在稿纸抬头的小说题目，就沉了一下眉。
《长安》。
他默默品读着这两个字，简洁，中规中矩，不见深浅，窥不出作者的文风和用意。
但相比那些《武林情仇》、《青梅竹马剑》来说，这个文名却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底蕴。
毕竟——
沈志明心中深思，长安是华夏古都之首。纵览古代华夏历史，无数朝代在这里兴起覆灭，无数文人墨客江湖儿女在这处聚集汇聚。
这个词，几乎代表着古代华夏最雍容大气、底蕴深厚的一面，一听见“长安”这个词，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回忆起历史时代的厚重感。
沈志明摩挲着稿件，暂不评判这个小说题目起名《长安》是好是坏。他见过无数作者雄心壮志，给小说起了一个浩荡宏大的名字，设定了一个超越时代的大格局，但最终因笔力不济而虎头蛇尾。
这篇新投稿的小说，究竟好不好，还需要耐心看下去。
身为主编，冯志明在文学杂志领域已经从事了不少年，经验丰富老道，眼光极其精准。他站在人群中间，拿着稿子，视线一目十行，快速扫阅了下去。
一页稿纸看完，翻过，继续第二页。
然后，第三页、第四页……
他一声不发，眼神专注地飞快审着稿子，这副全神贯注的样子让周围的编辑们不由得提起了好奇心。
他们不敢打扰冯志明，只好重重围住了小杨急着追问。
“什么内容的稿子？”
“你看过了？怎么评价？好吗？”
“看字迹，看起来像是女作者的笔迹。写武侠的女作者太少了，不知道是谁的作品？”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接踵而来。
小杨在老编辑们的包围下，连声抱拳告饶，脸上激动的笑容却是怎么都忍不住。他就一个评价——“好看！！”
听到这个笼统的评价，编辑们登时怒了。“这算是什么评价？！”
小杨搔了搔头，嘴笨口拙说不出来这部小说到底好在哪，但是看完了之后那股心中那股子劲儿尤然荡气回肠。
“师傅们，您们看过就知道了。”他苦笑着应答道。
如此说来，越发让《今古传奇》杂志的编辑们升起了久违的好奇之心。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部作品？
会是他们焦急等待的那篇扛鼎之作吗……
主编沈志明专心致志地翻到了投稿的最后一页，看到了最后一行字的结尾，才终于停了下来。
十分钟的时间，他主要是粗看一遍，对这篇投稿有个大体的判断，所以看得速度极快。
眼下，握着这沓子稿纸，他蓦然沉思了一会儿，尤其是拧紧眉心盯着结尾最后一行字，又重新翻回了开头，让在场所有编辑们禁不住相互提起了一口气，相互看了一眼。
众人皆知，沈志明担任编辑、主编多年，功底深厚，经验十分丰富，一篇投稿扫眼过去，就能准确判断出稿件的价值和作者的写作水平。
能够让他拿出专门的时间，在速读一遍过后，仍然回过头去看第一章的投稿，绝对不同寻常。
在沈志明的影响下，《今古传奇》的编辑们霎时间对他手中握着的稿子起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热情和关注度。
“主编，怎么样？”有人出声询问道。
听到这话，沈志明蓦然从沉思中回神，他摇了摇头，没有急于发表意见，倒是将手中的稿子分给了身边的编辑。
“你们先看看。”
厚厚一沓稿纸，足有十来页，所有人谁也等不住，干脆你分前两页，我分后两页，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头挨着头一起看稿子。
看完了，再心急难耐地交换着看其他页稿纸。
看着编辑室里的火热气氛，主编沈志明也没有多话，任由编辑们边看边焦急地高声四处找。
“第3页呢？”
“第5页哪去了？在谁手里？”
“我这有第8页，谁跟我换一下！”
顿时，整个不大的编辑室里热闹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一旁的沈志明倒是主动让出了位置，看着编辑们握着稿纸忙得团团转。
他冷静了下来，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整个肺部都充满了烟的辛辣味。
沈志明沉默地连抽了几口，才迟一步发现自己多年被烟熏黄的手指竟然有些抖。
见到这副情景，他忍不住低嘲着笑了一声，完完整整地将整根烟抽完，在身侧办公桌上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里摁灭了，才打起全身的精神。
他抬起头。
狭小的编辑房间内，除了一二人还在埋头苦看，其余所有人都已经将整部小说从头到尾看完了。
现在大多数人都同他先前刚看完稿子时的表现一样，神情有些发愣，眼神放空不知道盯到了何处，整颗心却是在急速回忆思考着小说内容。
主编沈志明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们看完有什么感觉？”
沈志明一出口，陷入沉思的编辑们纷纷回神，想总结表达出心中的想法，但是乍一张口，所有人就发现无数念头感想止不住地从脑子里汹涌冒了出来，齐齐溜到嘴边，让他们一时语塞。
这该怎么说啊？感受太多了。
倒是年轻人小杨最先看完稿子，此时大胆地回答了一句，“感受就是……原来武侠还能这么写？？”
话音刚落，众多老编辑就忍不住纷纷默契诙谐地笑了起来。
“哎，这话虽糙了点，但是小杨这话说的没错啊，特别准确到位。”
“武侠还能这么写？我看完了之后，也感觉自己对于传统武侠的观念被这篇小说给颠覆了。”
“对，跟传统走得完全不同的路子，新的风格，新的写法，新的气象，我觉得这种写法肯定会大受年轻人欢迎。”
刚出大学校门的小杨积极响应，举双手表示支持。“是，我特别喜欢这篇小说！”
老编辑中间，也有笑骂着喊道：“嘿，别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年纪大，我也觉得好看。”
周围人扬着笑容，应声附议：“我也认同。”
……
编辑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地热切，先前杂志社内压抑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看过这篇文之后，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新的希望，重新燃起了激情和热情。
但最终过稿的拍板权。还是在主编手里。
每个人纷纷表达完意见之后，便齐齐一致地望向《今古传奇》的主编冯志明，等待着他最终做决断。
不大的编辑室内静悄悄的，摆满了桌子和各种书架杂物，门口还摆着一个洗脸盆，挂着一条半新不旧用秃了的毛巾和香皂。另一旁紧挨着墙边和文件柜下，放满了上个月没卖出去堆积的期刊。
扫眼望去这个房间，跟八十年代的老式筒子楼不相上下，条件更是远远差了省里的其他杂志报刊社一大截。
明明有更赚钱的小小说、故事会，更容易卖出去的小学生中学生文学杂志可以做，他们为什么要窝在这个破旧狭小的编辑室里，万分艰难地做着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也谁都不看好的武侠？
出了糊口饭碗之外，更重要的原因不就是热爱嘛。
沈志明心绪万千，忍不住了眼眶中的热度，对上满屋子挤在一起齐齐屏住呼吸期盼万分的目光，他情不自禁地舒展了拧紧的眉心，笑着拍拍身旁的老编辑。
“你们看我做什么？”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此刻的心情无比激荡，顺着编辑室狭小的窗口向外望去，那里是一片蔚蓝晴空的蓝天。
沈志明压住了气，壮志凌云地拍板决定道：“过稿！放到下一期第一篇！”
整个编辑室内哄然激动，振奋地欢呼声如雷。
不同于市一中的学生们只是单纯以为这部小说好看，新一期的《今古传奇》一上市，早就在全国各大小城市代销书店报摊上卖疯了。
唐诗写的《长安》立意新，风格新，就连写作手法也新，具有极强的可读性和流畅度。
不同于传统武侠半文半白的语言用词风格，她的小说从头到尾就是最简单的白话文，甚至没有什么堆砌的辞藻或者掉书呆子展现学问的复杂用词，但如此简单直白出人意料的风格，却是意外地深入人心。
这不是一篇传统小说。
这点所有人都清楚，但是出人意表的是，谁也没想到这部小说的风格竟然这么新，彻底打破了所有人对传统小说的印象。
市一中校门口的小书店。
《今古传奇》的第二期已经发行了大半个月，一经推出《长安》这篇风格独特、标新立异的长篇武侠小说，立刻就在无数读者中引发了阅读狂潮。
但这还是黄毛头一次踏进书店，他竟然搓着脚站在书店门口有些不太适应。
他身后，进来了一群明显像是不良分子的校霸们，让书店老板都震住了。
这群人不会是来收保护费的吧？
书店老板急匆匆地从柜台后面快步跑出来，冲着打头一头染发张扬的黄毛就露了个笑脸，心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
“哎，同学，你们来有什么事？我帮你们？”
话虽是这样说着，老板的脸上格外有些紧张。他在市一中这里开书店多少年了，其他的饭馆面馆小吃摊游戏厅多少都被学校几届的混子们待过，唯有他这家书店幸免于难。
因为，一直学习排在全年级倒数的大佬们，向来连书店的大门都不进，怎么可能跑到他这里惹是生非？
今天，真是打十几年开张以来的头一回了。
书店老板悬着一颗心，不住地打量着黄毛脸上的神色，生怕对方一个不乐意，将自己这个小店给砸了。
但是没想到——
黄毛听见他的问话，搔了搔一头炸乱的乱毛，转头问向身后的同伴：“老大让我们买的辅导书名字叫什么来着？”
他身后，个头高大的徐盛闷不吭声地扫了他一眼，掏出一张单子，递给了书店老板。
握着列满了书名的单子，书店老板震得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来话。
这帮学渣们，竟然也来买辅导书？！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了吧！
眼瞧着这群人高马大满脸桀骜张扬的男生们塞满了自己书店的门，将不大的屋子里挤得水泄不通，书店老板立时握紧了单子，急忙回应道：“这些辅导书都有，你们稍等，我马上去找。”
说着，他爬上爬下进仓库，忙得转不开身，捧着好几大个纸箱子，才将单子上所列的辅导书全部找齐了。
书倒是不难找，就是……这数量有些太大了。
书店老板擦着汗，满脸笑容将沉甸甸的纸箱子递给黄毛他们，心里猜想怎么多的书，难道是市一中所有一向惹是生非的混混们都要改邪归正，开始好好学习了？
这个想法他在脑子里转了一个念头，就觉得有些不可能，给彻底抛到了脑后。
直到将一箱子一箱子的书全都搬给对方，书店老板才扶着酸疼的老腰，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一个难题又迎面而来。
他看着这群人高马大、粗壮有力，一手能拎起两个他的大佬们，心里默想。
……这些书钱，他到底该不该收啊？
登时，书店老板心里没底，揣摩着几人翻看辅导书的表情，心下一横，正准备开口不要这份书钱了，权当今天花钱买个平安。
但他没有料想到，个头最高的蒋盛查看完后，竟然在他开口之前，主动地掏出了钱包向他走来。
“多少钱？”
老板听得一愣，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发现蒋盛付钱的打算真不是刻意作伪，他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随即，在蒋盛高大颇有压力的视线之下，老板满心意外地跑回了柜台后，结算完，说道：“1600。”
黄毛正从口袋里拿钱包的手一愣，“这么贵？？”
书店老板：“……”
他苦笑着招招手，解释道：“真不贵，你们买的多，这已经是打八折的价钱了。”
说着，他踌躇着开口，“要不算了，先给你们挂账上？”
说是挂账，其实也就是好听的说法。挂账容易结账难，挂了账就等同于免单了。
“不用。”蒋盛从钱包里拿出了一沓子厚厚的钱，一分不少地数给了老板。
黄毛有些过意不去。“哎，我们凑给你吧，没道理让你一个人出。”
不成想，蒋盛付完钱，却是稳稳地收好了陆扬的钱包，直接坦然说道：“老大出的钱。他让你们好好学习就行，其他的不用你们管。”
听了这句话，不大的书店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黄毛对着一箱子一箱子沉甸甸的书，莫名有些眼眶发烫。
他忍下了眼眶里的热气，张扬地提着声音笑骂道：“老大真特么肉麻。”
抱起书箱子一回头，黄毛却是情不自禁地挥了挥拳头，热着心窝子砸了一拳身后的同伴。“算了，我们听老大的话，好好学习吧。”
同伴们默默一齐点头。
临书店大门前，几名市一中的学生们匆匆跑过来向书店老板询问下一期的《今古传奇》什么时候到，引起了黄毛他们的注意力。
新刊未到，他们索性也跟风买了上一期的《今古传奇》回去。
沉甸甸的辅导书放在桌子一边，趁着下午的上课铃还没有打响，黄毛翻开了刚买回来的《今古传奇》。
这段日子，因着唐诗的关系，《今古传奇》这本武侠杂志的大名早已经沸沸扬扬、轰轰烈烈地在整个市一中传遍了上下。
黄毛也老早就听说过。
但是他打小就不爱学习，看见字就头疼，不光是看课本能睡着，更是不爱看那些文绉绉掉书袋子的小说杂志。
这破天荒的买回来一本《今古传奇》，还是因为他好奇地想看看唐诗到底写了什么。
一篇就赚了300块呢！
黄毛表示羡慕嫉妒到极点。
翻开《今古传奇》，他一眼就看到了排在最面前唐诗的小说。
“长安？”
他默念着这个文名，心里好歹想着这两个字他能看懂。
唐诗可以的。
再后面呢？他边随意地扫着小说，边打算里面一旦文绉绉让人牙酸，他就放弃不看了。
却是没想到——
整整一个中午午休时间后，“铃铃铃！！！”
下午的上课铃猛然打响，他才一脸茫然地从小说中脱离了出来，抬起头，震惊地发现不知道何时教室里面坐满了人。
一大中午头，他什么事都没干，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去吃，就是看了一篇小说，然后……整整一个中午就这么不知不觉地飞快过去了，直接蹦到了下午上课！
黄毛一脸震惊，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眼手中抱了一中午的小说，到这时才迟迟发现——
太特么好看了！！！！
唐诗不是一般般的可以，简直就是才华逆天！
抱着小说，黄毛在好好学习和看小说中纠结了半晌，最终禁不住选择了小说，继续心急难耐地捧着小说苦读。
至于学习……
咳，他等、等明天开始吧。
下一课，看完小说的黄毛就忍不住拿着杂志，冲出教室，去找一群老伙计。然后，碰到一个人就开始热烈推荐。
“好看，真的好看，我打包票！”
“百分之一百二十个真心推荐，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小说。”
“擦，谁坑你呢？不好看你找我，我给你退钱！”
黄毛满心的信心，像是挖到了金子一样，激动地向着周围人推荐。在他的带动下，不少同伴将信将疑地也翻开了这本小说。
随后……
等到晚上陆扬来检查作业的时候，出乎意外地发现所有人都没开始动笔写。
一行人靠墙根站着，黄毛蔫着脑袋，满脸都是愧疚。就连一直以来闷不吭声最靠谱的大个子蒋盛，此时也一脸愧色地低下了头，甘愿受罚。
陆扬望着所有人，平静地问道：“今天你们做什么了？”
黄毛：“……”
蒋盛：“……”
其他人：“……”
最终还是最先带头看小说的黄毛，忍不住站主动出来认错，“我们看小说了。”
他顿了一下，小声地飞快补充道：“《今古传奇》，老大你同桌唐诗写的那一篇《长安》太好看了，我们一看就忘了时间。”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答案，陆扬不由得扬起了眉。他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陆扬爽快地点头，“成。”
他也不二话，直接道：“一百个俯卧撑。”
听到这句话，黄毛和所有人却是齐齐相互看了一眼，全部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觉得逃过一劫。
所有人也不嫌脏，就着墙根底下，就纷纷主动趴下来，一个接着一个乖乖地开始报数做俯卧撑。
对黄毛来说，他们不怕受罚，就怕老大一生气就不理他们了。
明明都没有这么怕女朋友生气过……
黄毛一边数着自己做的个数，一边悄悄偏头打量陆扬，瞧见他脸上没生气，才壮着胆子靠过去聊天。“老大，你同桌怎么那么有才？”
陆扬回着手机里的短信没抬头，“嗯”了一声。
就听见下一句，黄毛嬉皮笑脸地问道：“你有她企鹅号吗？告诉我吧！”
陆扬回着短信的手一顿。
“……”
他低头看了黄毛一眼，只见黄毛的脸上满是热情和期待。
陆扬漆黑的眸子微微垂下，脸不红心不跳，干脆利落地回答：“没有。”
黄毛砸了下嘴，万分遗憾。
“53、54……”他边数着数，边随着心里想的随口说出口，“要不我明天去你们班问问她吧。”
陆扬不动声色地看了黄毛一眼，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而忽然抬手，将他不标准的俯卧撑往下压了压，霎时间疼得黄毛龇牙咧嘴，哭声连天。
“唉哟老大，我的腰——”
陆扬收起手机，直接问道：“后天就是月考，卷子都做完了吗？辅导书看完了？”
黄毛理亏，被戳中了软肋，顿时如同撒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脾气。
“嗯，我学！”他心底泪流满面，“我好好学习还不成吗？”
第二天一大早，唐诗来到教室，发现班级里复习赶考的气氛尤其热烈。这次考试虽然只是一次月考，但是对开学摸底考试成绩不佳的学生们来说，每个人都在心里攒着一股劲儿，想要好好考出个好成绩，拿回家给家长个交代。
班主任徐永梅说了，这次考试成绩出来后，二班要开全体家长会。
这个消息，立时让许多学生上了发条一样，被鞭策地一大早就来苦读背诵，趁着月考前的最后一小点时间临阵磨枪。
唐诗背着书包到自己的座位，有些惊讶地发现她的桌子上竟然被人放了一瓶可乐。
当下，她就侧头询问地看向同桌陆扬。
陆扬回想起一大清早黄毛熬了一整晚黑眼圈抱着练习册跑过来，将可乐小心翼翼地放到唐诗桌子上的模样，就不禁有些想笑。
他轻咳了一声，简洁回答：“你的书迷送的。”
唐诗：？？？
她有些意外，还有些乐不可支。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小说读者竟然这么快就发展到了市一中。
她的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了一整天，临到放学前，身后的同学们将公开交流本传到她面前，都隐隐期盼着她写点什么。
毕竟，明天即将就是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到这个时候，再学什么复习什么题都效果不大。反倒是放松心态，才更加容易在考场上考出好成绩。
唐诗想了想，索性在本子上潇洒写下了一行字。
“小可爱：只要你每天坚持学习，认真刻苦，态度端正，忍受孤独，最终的胜利肯定是……
……
……
……属于那些考场上发挥好的人：）。”
看到这句话，二班的所有人哭笑不得，又莫名心里中了一刀。
仔细想想，这还真特么是句大实话！
但偏偏临近考试前，被唐诗皮了这一通，所有人莫名感觉神清气爽，浑身痛快。
所有人心里泪流满面，他们难道是被虐上瘾了吗……
“许佳的负面值+70”
“彭浩然的负面值+87”
“丁雪儿的负面值+6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