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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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窗外开始下起大暴雨,伴随着的还有轰隆隆的雷声,萧昀章打开灯,便看到自己床上被子被人胡乱卷成一团,卫瑧窝在角落里,只露出了一对脚丫,白嫩嫩的,脚趾还在不安地抓着。

    萧昀章走过去,挠了一把他的脚心。

    卫瑧被刺激地险些跳起来,他猛地一掀开被子,一见到萧昀章,就什么火气也没了,傻乎乎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大少爷。”

    萧昀章嗯了一声。

    卫瑧迫不及待的把被子盖了回来,脚丫缩了进去,这一次只露出一个脑袋,包得严严实实的,他想了一下,又掀开一个角,一脸期待:“大少爷,快进来吧。”

    “……”

    “我已经把被窝暖得很舒服了……”这时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闪雷,卫瑧吓得一抖,手指差点捏不住被角,他可怜兮兮地往被子里面钻了一点,只露出一对眼睛看着萧昀章:“大少爷……”

    萧昀章叹息一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他翻身,像以前一样将卫瑧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还怕吗?”

    卫瑧窝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

    萧昀章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外面的雷声,还有卫瑧的呼吸声,一起一伏,他们离得极近,身体贴在一起,不论卫瑧有什么动静他都能感受到。

    他几乎要睡着了,才听见卫瑧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大少爷?”

    萧昀章没有回答。

    “大少爷?你睡了吗?”

    萧昀章抬起眼皮,一言不发,只等着卫瑧自己说下去。

    他感受到卫瑧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从他怀里出来,反而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一些,双手也抱住了他的腰,让两人的姿势更加亲密,卫瑧的头靠在他的脖颈处,呼出来的气都呼到了他的皮肤上,让萧昀章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卫瑧一惊:“大少爷?”

    “……”

    卫瑧这才放下了心来,大概是明白萧昀章睡着了,他的动作越发的大胆,连腿都不客气的缠到了萧昀章的身上。

    萧昀章:“……”

    “真好,终于见到大少爷了。”卫瑧突然出声:“如果再见不到大少爷,我怕我就真的要疯掉了……”他说着,抱着萧昀章腰的手愈发的收紧:“大少爷。”

    卫瑧想起了自己的八年囚禁生涯。

    他装疯卖傻,就是为了不让萧夫人发现自己发现的事情,可萧夫人察觉了,打着照顾他的名义将他关在了萧家后院里,卫瑧不知道萧老爷在其中做了什么,但是萧家里发生的事情总是瞒不过他的。他的父母救了萧老爷,自己却被关在了萧家,连一个仆人都见不到,只有萧夫人找来的保镖看着。

    光是和那些保镖斗智斗勇,就花费了卫瑧一大半的精力了,寻找真相的路十分艰难,时间过得太久,他又在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使是八年过去了,他也没有找到关键性的证据,反而自己身陷囫囵。

    八年装疯卖傻,他自己也快要疯了。

    后来他终于找到机会见到了大少爷,却也没有来得及将真相说出口。

    在那八年的时间里,卫瑧将小时候和大少爷在一起的日子拿出来反复回忆了无数遍,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每一次到了现在这样的雷雨天气,他就会去找大少爷,而大少爷会将他抱到床上,捂住他的耳朵,说很多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大少爷会讲故事,会唱歌,卫瑧最喜欢的就是大少爷一边拍着他,用温柔的语气安慰他,然后他就在大少爷的温柔之中,慢慢地忘记了窗外的闷雷,慢慢地睡着了。

    就和现在一样。

    可是现在的大少爷,依旧会抱着他,捂着他的耳朵,却不会再用以前那样温柔的语气说话了。

    卫瑧红了眼眶。

    他上辈子的人生只有短短二十六年,和大少爷在一起的日子就占了其中的一半,另外一半之中,又有八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大少爷,到后来,如果不是强撑着见到大少爷的信念,卫瑧险些就要活不下去了。

    重来一回,好不容易见到了大少爷,他无父无母,毫无牵挂,为大少爷重生而来,这辈子也为大少爷而活。

    他对大少爷的心意没有变,可大少爷却变得陌生了。

    现在的大少爷成熟优雅,稳重自持,但是对他仿佛隔了一层,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冷淡。

    卫瑧很伤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只好想方设法死皮赖脸地留在大少爷的身边,生怕大少爷会说出一点让他离开的话。

    知道萧昀章听不见,卫瑧才敢把心底的话说出来:“我只有大少爷了,我可以为大少爷做牛做马,做任何事,如果大少爷要把我赶走的话,我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大少爷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萧昀章睁着眼睛,没有回答。

    卫瑧又很快自己反驳道:“大少爷要是赶我走的话,我又怎么能拒绝呢,如果大少爷不会讨厌我就好了。我可以陪大少爷一辈子,就算大少爷以后娶妻生子了,我也可以去照顾小少爷,我可以教小少爷打架,教小少爷撬锁……好吧,小少爷不需要学这个,以后我就学会做饭了,我可以教小少爷做饭,这样就算我不在了,小少爷也可以照顾大少爷。”说着说着,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臆想之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照顾小少爷的画面,呵呵地笑了出来。

    萧昀章:“……”

    刚才语气还很悲伤的人,自己说着说着就突然高兴起来了,让萧昀章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快要脱口而出安慰他的话也咽了回去,萧昀章动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时外面突然炸开一道响雷,和头上的手一起出现,差点把卫瑧吓了个半死:“大大大大大大大少爷?!”

    “嗯。”

    卫瑧一惊,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抬起头看来萧昀章,果然看到他睁着眼睛和他对视:“大少爷,你竟然醒着?!”

    “嗯。”

    “大少爷一直没有睡着吗?”

    “嗯。”

    “……”卫瑧脸一红:“那、那我刚才说得,大少爷都听到了?”

    “如果你指的是小少爷部分的话,是的。”

    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被正主光明正大的听了去,让卫瑧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做才好,难道他要辩论一下,其实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并不是他吗?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卫瑧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窗外的雷声还在响着,萧昀章将他拉回到了自己的怀里,双手重新覆盖在了他的耳朵上:“你就这么想要做仆人?”

    当然了。卫瑧心想:做大少爷的仆人,只要大少爷不赶他走,他就永远不会离开大少爷身边,也可以帮到大少爷,怎么看都不会有比别的职位更适合他的了。

    “除了做仆人,你就没有想过以后的打算吗?做别的什么?”

    卫瑧茫然地抬头:“欸?”

    卫瑧连忙解释道:“因为我想要留在大少爷身边,我想要帮到大少爷。”

    “能够帮我的不是只有仆人而已。”萧昀章捂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卫瑧,你听着,仆人是随时都可以替代的,端茶送水的事情谁都可以做,可你不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下人,我感谢你的父母,因为他们到了萧家,我才能遇见你。我感谢他们,但不代表也支持你去伺候别人。”

    “大少爷……”

    “除了端茶送水,你还会什么?”

    “我,我会打架,撬锁……”卫瑧喃喃道。

    萧昀章:“我也不缺一个保镖。”

    “……”卫瑧说不出话了。

    “卫瑧,你要记得,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即使你现在长大了也一样。我不缺下人和保镖,你也不应该贬低自己,你能做到更厉害的,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你不应该只局限在下人的位置上。”萧昀章顿了一下,问他:“你想要留在我的身边,想要帮我?”

    卫瑧点了点头,看着他。

    萧昀章低下头来,额头贴着他的额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的私人助理,可比你想要做的下人更贴身。”

    他的声音低沉,即使被捂住了耳朵,也依旧传到了卫瑧的耳朵里。

    外面的雷声仿佛已经消失了,此时此刻,卫瑧眼里看着萧昀章,心里装着萧昀章,耳朵里也只能听见他说的话。

    私人助理。

    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朝着卫瑧缓缓打开。